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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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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该怎么说,甚至连语调他就预先练习了好几次。

    因为这是他活下来的唯一途径。要么这样,要么离开。但是他不想离开。他不愿意失去路易丝,不管对方愿不愿意,他都已经下定决心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变厉害了,和她一样厉害,并且更让他吃惊的是,一旦掌握一些主动,他就不会善罢甘休。现在他这样柔情似水地看着她,如此真实,差点儿连自己都被感动。

    “你恨我?”

    “为什么我要恨你?”

    他差点儿就脱口而出:

    “因为我不相信你。”

    还好他及时反应过来,知道这样说太危险,因为她会知道他已经有所怀疑。

    他得想方设法安抚她,不能打草惊蛇,否则她加大砒霜剂量加速事情发展就不好了。

    “你看,这还不是胃不舒服导致的。都说胃不好的人很容易神经衰弱,我现在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以前我怎么也不肯承认二者之间有联系。”

    她终于忍不住笑了,笑得很勉强,但松了口气:

    “你吓到我了。我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就算马雷斯科医生一个劲儿跟我说你的病不严重,我还是放心不下……”

    餐厅里的桌椅打了蜡,油光发亮,餐盘整整齐齐地摆在碗橱里面,餐具柜上还有一套银质器皿。

    他做了一个娇羞的手势,示意路易丝过来,然后一手搂住她的腰,感受着她胸前的圆润。

    “可以原谅我吗?”他在路易丝耳边轻声说。

    她也用微弱的声音回了一句,然后在他嘴上轻轻点一下:

    “傻瓜!”

    那天晚上,他想要做那事,她没有立刻同意,但也没有很坚定:

    “这样你不会很累吗?”

    他觉得,应该像往常一样,什么也不要改变。他已经决定明天早上去看特恩斯街的那位医生。此刻,他已经在心中盘算出了整个计划。

    之后,他就一直按照这样的节奏生活。他并不确定自己已经让她完全放松警惕。她还在监视着他,他也警惕着她的每个举动,每个眼神。

    星期四晚上,马里耶特过来,看到他也大吃一惊。

    “他吓到我们了!”她开玩笑道,“你不知道路易丝有多担心。”

    路易丝可能更愿意把这样的话憋在肚子里不说出来。太矫情了。马里耶特一向说话夸张。

    也许阿蒂尔·勒迪克看得更清楚?整个晚上他坐立不安,好像房间里面有什么东西让他特别不自在。

    如果必要,也许某一天,艾蒂安会全都告诉他。说不定哪天艾蒂安会在蒙马特的某个咖啡馆里面找到他,因为他经常在那里玩勃洛特纸牌,那将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没有输赢的困扰。

    他感觉马上就能知道他们俩能不能达成联盟。如果可以,他就什么都向阿蒂尔坦白。但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他怀疑路易丝在这对夫妻生活困难时期给过他们经济上援助,这是唯一让他焦虑的一点。他试探过一次,发现勒迪克还算是个男人,信得过。即便如此,他也得非常谨慎。

    星期天,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散步是不大可能了,于是他们就去梅德拉诺马戏团,然后去洛林参观,吃晚餐。

    艾蒂安仍感觉身子很虚弱,可能还是在恢复期,但他一个字也没提,还是和往常一样走访客人。在外面他反倒觉得舒服,因为一出来他就再也不用时刻警惕。有时候,一想到自己扮演的角色,现在的处境,他的嘴边就忍不住浮现苦涩又嘲讽的笑容。

    他感觉自己和来来往往的每个人一样,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心事。穿梭在人群之中,有谁会注意到他手上提着公文包,又有谁会想到他正经历悲剧。

    他只需要尽量避免把路易丝给逼急了,过早把他给解决掉。当然她太急躁对她自己也有危险,如果她操之过急,医生肯定会生疑。

    之前,里韦医生怀疑过吗?艾蒂安并不能确定,这个老医生总是用一种很特别的眼神看他,时而鄙视,时而嘲讽。

    估计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看他的,觉得他娶路易丝就是为了她的财产。

    马雷斯科医生,当初就是他签了路易丝前夫的死亡确认书,签字之前可是没有半点犹豫,挥笔即成,从没想过死亡原因是否明确这个问题。

    他已经决定放弃生命,这是他自己的意愿,是他头脑清醒时做出的决定,所以,死亡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的可怕。

    他应该尽快找出针对路易丝的证据。他已经完成巨大的准备工作,将各种不大可能的设想都排除在外。

    躺在床上的这三天,他思考了很多,最后都差点儿决定再也不离开房间,一直装病来躲避妻子的迫害,同时还可以监视她。

    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样做真很愚蠢,并且也很危险。另外,他也放弃在公寓里面找出毒药的想法,觉得找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有一次起床后,他光着脚,任由身上汗流浃背,在妻子的抽屉里面乱翻一气,最后却一无所获,又泄气地躺回床上。

    就算前夫去世前最后一个星期路易丝一直都不在文具店,那也只是短短几天。其他时候,他可以经常给她打电话,每天差不多在同一个时间点打,只是为了通过电话说声好,问一下她的近况,这样他会觉得很安心。

    他们偷情那段时间,他经常躲在布朗什广场的某个角落,悄悄盯着她家,记下所有进商店的人,以及他们出来的时间。

    某个星期六,上午十点左右,他躲在角落时,门房一声不吭地走到他身边。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他。就算认出来了,她也不会把这事告诉路易丝,因为她也不怎么喜欢路易丝,就像不喜欢他一样。

    穿着丧服的乡下女人在软垫长凳子上动来动去坐立不安,挂钟上的指针已经滑过三点。如果路易丝料到他起了疑心,她应该会有段时间不再给他下毒。

    十天前,他对这些东西还只是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也不敢深入思考,就像一个孩子想到色情画面时那样的腼腆、胆怯。

    现在,他可以很自信地面对现实。“毒药”一词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脑子里,红色的大字,就像药店里药瓶的标记,清清楚楚。

    他突然一阵恶心,感觉胃里排山倒海,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但就在这时,乡下女人拿起勺子敲了一下茶托,叫了一声服务生,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听她说话。

    “你们见过一个叫埃利斯的金发女孩儿吗,身材娇小,有点儿胖,一头卷发,她就在这附近工作?”

    “她是做什么的?”服务生礼貌地问道,向艾蒂安眨了眨眼。

    “她在一个有钱人的家里工作。”

    “是她约您来这儿的吗?您确定是约在这里?”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然后递给他,指了指上面。

    “的确是这里,”他承认道,“您不清楚她家主人姓什么吗?”

    “我只知道他们家做生意的,并且有两个孩子。”

    艾蒂安突然站起来。他已经付款了。现在他得转身拿自己放在长椅子上的公文包。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他有点犹豫了。身上刚有一点反应,还不是很严重。但是喉咙干涩灼热,脑袋晕乎乎,隐隐作痛。

    他穿过马路,直接来到医生的诊所前面,看到里面只有两三个人在等候,他偷偷乐了一下,以往这时候这里人满为患呢。他等了十来分钟,不时听到门的另一边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随后摇椅嘎吱一声,他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谢谢您,医生。”

    “星期六再来看一次,还是这个点。”

    一个一脸疲惫的女人,看起来像是刚刚遭受了什么痛苦的手术,让他顿时想起医生办公室内圆形高脚凳上整整齐齐的窥镜。

    多埃尔看见他了。艾蒂安等着对方叫他过去。

    “您提前预约了,是不是?”

    他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抚那些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的人,避免引起民愤。

    门关上了。艾蒂安脱下大衣,将公文包放在椅子上,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玻璃器皿。

    “您又有反应了?”

    “我觉得是。”

    “多久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

    医生一边看着手表,一边给他把脉,表情比上一次还难看。

    “看前面。”

    医生头上戴着一个很小的电灯,然后检查他的眼睛,灯光照在眼睛里面很不舒服,他忍不住连眨了好几次眼。

    “您感觉如何?”

    “和之前一样,但是没有那么强烈。”

    “最后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

    “我们中午十二点半吃的午餐。”

    “能把吃的东西吐出来吗?”

    “很容易。”

    他只要把一根手指伸到嘴巴里就可以了,于是趴在一个琅釉质的木桶上吐了起来,吐完擦擦脸,擦擦眼。

    “您不用抽我的血吗?”

    “估计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医生看了一眼时间。

    “可以稍等一会儿吗?”

    一听到不用等到明天就能知道结果,他一脸激动。

    “请坐。得等我几分钟。”

    医生转身端着两个器皿进了一个和橱柜差不多大小的实验室,然后将门半掩。艾蒂安不敢看里面。突然,他感觉膝盖在哆嗦,还是坐下来等吧。

    他听到煤气啪的一声喷出来,随即蓝色的火苗发出咝咝声,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脆响。不经意间,他想起上个星期医生还找他要了五千法郎,说分析很复杂需要很长时间。多埃尔估计他早已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了。

    “最近几天您从没碰过任何药品?”

    “没有。”

    他想了一下,随即改口。他想认真地对待每件事。

    “有,前天晚上,我吃了两片阿司匹林。”

    医生进去了很久,比他想象得久多了,候诊室里面的病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二十分钟过后,医生终于从小储物间走出来,在灯光的照耀下突然一个趔趄。他朝屏风后面的一个洗脸池走去,洗一下手,然后慢慢地擦拭,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看艾蒂安。

    “显然时间太短,我还不能准确判断出成分含量是多少,并且我猜这也不是你关心的。”

    “那里面含有砒霜咯?”

    他点了一下头。

    “比上次检测的含量高?”

    “那是肯定的。”

    “多多少?足够……”

    他感觉自己快晕倒了。就算之前早已料到又有什么用,他只觉得血液突然从下往上涌,胸口一阵憋闷,耳朵里开始嗡嗡作响,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他不敢吭声。

    “毫无疑问,足够让一个人病倒。”

    医生有些为难。艾蒂安第一次来看这个医生,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行为或多或少有点不正当。他还在医生的候诊室还看到很多年轻女人,他立马想到了堕胎。

    多埃尔在诊室大步踱来踱去,一脸焦虑,眼角余光不时瞥向坐在一旁的病人。

    “您打算怎么办?”他终于站在艾蒂安面前,问道。

    艾蒂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没想到医生会这样问。他听到医生又说了一句,才明白医生的意思:

    “您打算去报案吗?”

    他一脸惊愕地看着医生,他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会。”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

    他本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医生,跟他说路易丝的事,但这是绝不可能的。他只是想知道,假如他继续周期性服用砒霜,每次分量相同,他还能活多久。

    “您让我的处境非常尴尬。”医生摸了一下脑袋,小声嘀咕道,“正常情况下,我得向警察局做一份报告。”

    “但是……”

    艾蒂安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了,想到医生可能会毁掉他的计划,他慌了神。

    “绝不能这样。”他站起身,差不多是对医生吼叫。

    “让我把话说完。您过来找我,让我帮您做尿检,分析尿液里面的成分,看是否含有亚砷酸。”

    “不错。”

    “我的确发现了很重要的证据。但是我忽视了一点,您可能不小心误食了砒霜,但也有可能有人故意下毒。您明白吗?”

    “明白。”

    “为了不给自己制造麻烦,我很想知道,您打算对下毒的那个人做什么?您有怀疑对象吗?”

    他没有回答。

    “很有可能就是您身边的人。那么您打算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他迅速答道,一方面是想要阻止医生推测,因为医生猜得很准,他的猜测差不多就是真相。

    看到多埃尔拿起电话,准备给警察局打电话报案,他顿时感觉一阵恐慌。只要一出办公室,融入滚滚人流之中,他就会感觉安全许多。

    他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医生也不知道他真的住在哪里。留下的个人信息寥寥无几,所以不大可能再找到他。就在这关键时刻,他发现他今天出门的目的还在那个公文包里面,于是整理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我向您保证,”他很小声道,“您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惹上任何麻烦。”

    现在他的兜里可是装了比平时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钱。猜到这次看医生会花不少钱,但是又不敢向妻子开口要那么大一笔钱,于是今天上午,他背着路易丝从客人那儿收了一笔款项。回去之后还得编一个借口先瞒着她,然后在月底之前把钱补上。

    这都是以后要做的事。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赶紧走出这里。

    “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没什么恶意。”

    医生怎么一下子这么惊慌失措?难道他说了什么让医生觉得惊悚的话?

    过后,走在马路上,发现自己已经离特恩斯街有一段距离之后,他才缓过神来,并且决定再也不来这一带了,免得哪天又碰上多埃尔。

    他刚才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搜出钱夹,里面还完好地放着的十张一千法郎钞票。

    或许医生也和他一样,在生活中遇到了困难所以需要钱?他看了一眼钞票,顿时羞愧万分,但最后还是伸手接过去了。

    “祝您好运。”医生说。

    医生并不相信他,但也只能不情愿地让他离开。

    “下一个!”医生说道,把门打开,艾蒂安出了门,目不斜视,直接急匆匆向楼梯口奔去。

    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那一天他病情也并未发作。走在街上,他立即钻进人群,到了特恩斯广场,一路跑向地铁站。

    他的身子还在摇晃。车厢里面几乎没人。他不知道要去哪儿。到了克利希站,他下了地铁,缓缓朝出口走去。

    既然已经知道,既然已经确信,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理清自己的思绪,尤其是不能让路易丝有一丝怀疑。

    纪尧姆之前也知道吗?

    最好还是别想纪尧姆。太危险,而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活着。

    每次走到车水马龙的广场上,他还是会想进一家小酒馆坐坐,点一杯烧酒,边喝边死死盯着吧台后面的镜子,透过两瓶酒的缝隙,看着镜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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