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斯塔夫·纪尧姆先生。纪尧姆先生是镇参议员、木材商人,他同妻子与多特雷夫妇的不和是这个地区人们谈论的话题。
纪尧姆夫妇在这片高原上有一幢漂亮的别墅。一进门,维克多就感觉到了舒适、富有,也觉察到了不和与吵闹。他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应声,便步入门厅,听到楼上有吵架、摔门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烦恼尖刻,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则愤怒刺耳。她叫道:“你只是一个醉鬼!是的,你!居斯塔夫·纪尧姆先生,镇参议员,是醉鬼!你昨晚在巴黎干什么?”
“你知道得很清楚,小宝贝,我同德瓦尔共进工作晚餐来着。”
“还有‘鸡’,是吧?我了解你的德瓦尔,一个花花公子!吃过饭去‘疯狂的牧羊女’夜总会,是吧?裸体女人?跳舞,香槟?”
“你疯了,昂里埃特!我说过了我开车送德瓦尔回苏莱纳的。”
“几点钟?”
“我说不上……”
“当然,你喝多了。可这该是早上三四点钟。只是你趁我睡着了……”
争吵演变成了打斗,纪尧姆先生冲向楼梯,滚了下来,后面追着他妻子。他这时看到了等在门厅里的来访者,维克多马上致歉:“我按了门铃,没人应声,我便擅自……”
居斯塔夫·纪尧姆是一位40岁上下、面色红润、比较英俊的中年人,他笑了:“您听见了?家庭战争,没什么要紧,昂里埃特是最好的妻子,进我办公室谈吧,我有幸认识的是?……”
“维克多警探,刑警处风化组的。”
“啊!为可怜的拉斯科老头一事吧?”
“这次来,”维克多打断他的话说,“我是想了解一下您的房客多特雷男爵……你们之间关系如何?”
“非常糟。我和妻子曾在租给他们的公寓内住了10年,他们不断地提出要求,百般挑剔,通过执达员送通知……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很小的事情,比如关于公寓的第二把钥匙,我已交给他们了,他们却说没有拿到。总之,都是些蠢事。”
“结果打起来了?”维克多说。
“您知道了?天哪,是的,打架。”纪尧姆笑着说,“我的鼻子挨了男爵夫人一拳……她肯定感到很抱歉。”
“她,感到抱歉!”纪尧姆夫人叫道,“她这个泼妇,这个恶毒的女人,还去教堂!……至于男爵他,警探先生,他是一个肮脏、堕落的男人,不付房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面容秀丽,惹人喜爱,但嘶哑的声音仿佛是专用来骂人和发火的。她丈夫也同意她的话,提供了男爵一些糟糕的情况:在格勒诺布尔的破产,在里昂不干不净的事,这人的过去充满诈骗和投机……
维克多没有久留。因为这对夫妇的争吵又激烈起来,纪夫人在失声叫骂:“你当时在哪儿?在干什么?闭嘴,可耻的撒谎鬼!”
傍晚,维克多坐在“竞技”咖啡馆测览晚报,没读到什么新闻。但过了一会儿,加尔什的一男一女被引见给他,他们从巴黎来,肯定地说在巴黎北站附近,曾见到多特雷男爵和二名年轻女人在一辆出租车里。司机旁边的座位上放有两只手提箱。这肯定吗?维克多比谁都明白这一类证词是靠不住的。
他想:“不管怎样,这很容易推理:要么男爵已逃往比利时,携带着债券并偕同很可能是我在拉斯科老头窗户里又见到的那个美人;要么就是我搞错了,一会儿他就会乘平时那趟车回到这里。”
维克多去车站旅客出口处找到瓦杨。
信号显示火车要来了。它转过一个弯,驶入眼帘。30多个乘客下了火车。
瓦杨用肘推推维克多,低声说:“向这里走来的那位,穿深灰色外衣,戴软帽,他就是男爵。”
维克多的感觉没有错。男爵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平和焕发的面孔不像一个18小时前杀了人的样子。这是一副按照日常节奏完成了日常工作的表情。他向检票员点头致意,便向右朝他家的方向走去。他手中拿着一张折起的晚报,通过出口时漫不经心地拍了一下栅栏铁杆。
维克多保持一段距离跟着他,然后加快步伐,几乎和他同时到了他家。在五楼楼梯平台上,当男爵掏钥匙时,他上前说:“多特雷男爵,是吧?”
“您有何贵干?”
“谈几分钟话,我是维克多警探,刑警处风化组的。”
男爵显然吓了一跳,有点措手不及。他竭力镇静下来,紧张地拐着嘴。
但他很快恢复了常态。先前的紧张,不过是正直人对警察的突然造访所作的自然反应。
多特雷夫人正在餐厅窗边刺绣。看到维克多,她一下站了起来。
“你去吧,加布里埃尔。”她丈夫吻了她说。
维克多说:“今天早晨,我已有机会见过夫人了,我们的谈话有她在场会更好的。”
“啊!”男爵只应了一声,并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
接着他指了一下报纸:“我在报上读到了您和您所做的调查,警探先生。我猜想您是想把我作为一个常坐6点钟火车的乘客来询问吧?我可以马上告诉您,我已记不得周一问谁坐在一起,并且没注意到任何勾当,没看到什么黄信封。”
多特雷夫人不悦地插话道:“警探先生想了解得更多,马克西姆,他要知道昨晚当加尔什凶杀案发生时你在哪里。”
男爵跳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维克多拿出那顶灰色鸭舌帽:“这是凶手当时戴的帽子,他将它扔在了隔壁院内。今天早上多特雷夫人说帽子是您的。”
多特雷纠正道:“应该说它曾经是我的。它放在客厅壁橱里,是吧,加布里埃尔?”他问妻子。
“是的,大约两周前我把它收起来的。”
“一周前我把它和一条虫蛀的围巾丢在垃圾桶里了。大概一个流浪汉把它捡起来了。还有别的吗,警探先生?”
“周二和周三晚上在您外出散步的同一时间,有人看到一个戴这顶帽子的男人在‘陋屋’周围游荡。”
“我头痛,出去散散步,但不是这个方向。”
“在哪里?”
“在去圣克鲁的大道上。”
“您碰到什么人了吗?”
“很可能,但我没注意。”
“昨天晚上,星期四,您几点回来的?”
“11点钟。我在巴黎吃的晚饭。我妻子睡着了。”
“夫人讲你们谈了几句话?”
“你想是这样吗,加布里埃尔?我自己不记得了。”
“是的,是的。”她说,走近丈夫,一想想看……你说你吻我没什么可羞耻的……只是,我请你别再回答这位先生了。这一切都是这样不可思议,这样愚蠢!”
她表情强硬起来,胖胖的脸腮更加发红了。
“这位先生在执行公务,加布里埃尔。”男爵说,“我没有理由不去帮他。我也必须明确告诉您今天早上我走的时间吧,警探先生?大约是6点钟。”
“您乘火车?”
“是的。”
“可没有一个车站职员看到您。”
“火车刚过去。这种情况下我习惯去塞弗尔车站乘车,离这里有25分钟的路。我的票卡允许我这样乘。”
“那里的人认识您吗?”
“不太认识,并且来往的乘客要多得多。我的包厢里只有我一个人。”
他反驳迅速、语气肯定、合乎逻辑地为自己辩护,因此不能不把他说的当成事实来接受。
“明天您能同我一起去巴黎吗,先生!”维克多说,“我们要一起去找您昨晚共进晚餐的那些人,还有您今天所见到的人。”
他刚说完,加布里埃尔·多特雷就站了起来,一脸愤怒。维克多突然记起纪尧姆先生挨的那一拳,便想笑。
他的妻子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咕哝了几句话,温柔地吻了一下丈夫,便走了。
两个男人面对面地站着。男爵一言不发,维克多吃惊地发现对方平和焕发的美好面容并非是天生的,他原来在两腮上涂了红粉,是那种许多女人用的略带紫色的红粉。维克多随即发现他极度疲惫的双眼带着黑圈,嘴角下垂。多么突然的变化!
“您走错路了,警探先生。”他严肃地说,“您的调查不公正,还闯入我的私生活中,迫使我不得不做一次痛苦的忏悔。除了我深爱并敬重的妻子以外,几个月来我在巴黎还与另一个女人有着关系。昨晚我是同这个年轻女人吃饭的。她开车送我到圣拉扎尔车站。今天早上7点钟我同她会面的。”
“天送我去她那里,”维克多吩咐说,“我会开车来接您的。”
男爵犹豫了一下,然后口答道:“好吧。”
这次会面使维克多有些拿不定主意,心理感觉和理性分析交替折磨着他,似乎没有一种想法附合无可置疑的事实。
这天晚上,他吩咐圣克鲁一名警察将男爵的住房监视到午夜。
没有发生任何可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