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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巴尔巴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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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分子,希望也不是剥削的资产阶级。”

    由于映着粉红的衬衣,加上兴奋的谈论和喝了葡萄酒的缘故,亨德里克显得红光满面,为了缓和气氛,他结结巴巴地表示:具有共产主义思想的人,有时对大资产阶级和特大资产阶级的人物,也是崇敬的。布尔什维克的“激情”就是继承了资产阶级革命和自由主义的伟大遗产而产生的,其他的折中思想也由此产生。

    对这种夸夸其谈的论调,枢密院顾问微笑地摆摆手,表示无法接受。但接着他似乎又想说服亨德里克,他在政治上是不抱任何偏见的。他斟字酌句、绘声绘色地谈起他游历苏联的印象。

    “任何一个对事物持有客观态度的人,都不得不指出,在那里人与人的关系,正在出现新的形式。我们应该习惯于这种看法。”他语速不快,黛蓝色的眼睛注视着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个国家正在发生的震撼世界的伟大变化,他严厉地补充了一句,“只有傻瓜和骗子才会否认出现的这种事态。”

    接着他突然换了语气,要求把杨梅盘递给亨德里克。他一边用勺舀杨梅,一边侧过脸来,脸上浮着调皮的笑容说:“亲爱的赫夫根先生,您可不要误解。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我甚至担心太格格不入了。难道这必定意味着我对人类的伟大前途漠不关心吗?”

    亨德里克窃喜自己又可以卖弄唇舌了。他对苏联国内生活的细节似乎兴趣不大,相反,他却滔滔不绝地谈起了革命剧院和他在汉堡受到的反动派的种种迫害。他情绪激昂,不断用“畜生”“魔鬼”和“白痴”这种字眼辱骂法西斯,攻击那些动机不纯、善于投机的知识分子,说他们同情好斗的民族主义分子。“这些人都该活活被绞死!”亨德里克喊着,还用拳头敲了敲桌子。枢密院顾问安抚他说:“是啊!是啊!我也遇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他是指某些耸人听闻的丑事,诸如怀有民族主义思想的大学生大吵大闹地到这里来捣乱,反动报刊恶毒攻击他,等等。

    饭后,老头儿请他的客人露一手他的才艺。对此,亨德里克思想上毫无准备,扭捏了大半天,但枢密院顾问却兴致勃勃,想消遣消遣。自己的女儿找了这么一个穿粉红衬衣和夹单片眼镜的演员当丈夫,他这个当父亲的至少也得捞一场滑稽戏看看。亨德里克不得已,只好在过道里朗诵了一首里尔克的诗。这时,甚至连女管家和那条狗也都跑来听了。在这小小的听众行列中,还加入了尼科勒塔。她是吃过饭才来的,枢密院顾问半带讥讽、半带真诚地对她表示欢迎。亨德里克朗诵得十分卖力气,使出了浑身解数,表演得相当精彩,大家鼓掌喝彩。当他演完里尔克戏剧诗《科内特》的片段时,枢密院顾问带着几分激动上去同他热情地握手,尼科勒塔用她那清晰淳朴的语调赞美他的表演是“字正腔圆”。

    翌日,该欢迎亨德里克的母亲和妹妹了。在火车站的站台上,亨德里克对巴尔巴拉说:“你会看到约茜要拥抱我,对我说她又订婚了。真可怕啊!她至少每隔半年订一次婚。你可以想象,和她订婚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每次一听说她的婚事又吹了,我们就很高兴。最近一次,差点儿使我父亲丧了命。未来的新郎是个赛车运动员,他让爸爸坐在他车上去兜风,结果车子掉进公路旁的排水沟里。感谢上帝,赛车运动员死了,爸爸只断了一条腿。他今天不能同全家人一起到这里来,我心里很难过。”

    亨德里克的预言被证实了:妈妈在车厢里收拾手提箱时,妹妹约茜穿着一件绣有红花的刺眼的黄色夏装,轻快地跳下火车,扑进哥哥的怀里,要哥哥向她祝贺。这次找到的未婚夫在科隆广播电台工作,地位很高。

    “我可以到话筒前去唱歌了!”约茜雀跃着说,“他认为我很有天才,到秋天我们就结婚。你幸福吗?海因茨——哦——亨德里克!”她知道说错了,赶紧说,“你也很幸福吗?”

    亨德里克把她推开,好像扑来的是条讨厌的小狗。母亲从车窗探出身来,呼唤搬运行李的小工,他急急忙忙跑过去帮母亲的忙。这时,约茜吻了巴尔巴拉的双颊。“认识你很高兴!”她说,“我真高兴,亨德里克终于结婚了。过去,我光是在不停地订婚。亨德里克一定告诉了你我那最后一次的灾难,爸爸的腿至今还裹着石膏。但现在的未婚夫康斯坦丁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我们将在十月份结婚。巴尔巴拉,你看上去真妩媚。对了,你的这件衣服是从哪里买来的,肯定是真正的巴黎时装。”

    亨德里克陪着母亲走过来,安排好。当老太太把双手伸向巴尔巴拉时笑逐颜开。“我亲爱的孩子。”贝拉夫人说。这时她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亨德里克笑眯眯的,显得那么温顺和自豪,他爱母亲。这一点巴尔巴拉知道,对此很开心。不过,亨德里克有时也感到有这个母亲脸上很不光彩,因为母亲缺乏高雅的气质,她的中产阶级的小家子气,也使他感到丢脸,但他还是爱她。这从他兴奋的眼神和他紧紧挽着母亲时那胳膊的动作,就可以看得出来。

    母子俩长得多么像啊!像母亲那样,亨德里克也长着一个笔直而有点儿肥大的鼻子,一张温柔而性感的嘴,突兀而高贵的下巴中央,一道明显的凹痕,还有一对灰绿色的大眼睛。此外,他们都有高高向上扬起的棕黄色眉毛,动人的眉梢延展到太阳穴。

    这副尊容,长在这位朴实的女人脸上,显得更为质朴、平庸。贝拉夫人是个五十开外的女人,她精力充沛、开朗,很会保养身体。她气色很好,神采奕奕,胸部丰满,尚能给人以好感。

    大家乘一辆敞篷轿车穿过市镇时,她开始讲起自己的经历。“你要不断地从生活中寻找乐趣。”紧接着她详细地叙述一次十分快乐的慈善义卖活动,那是为了资助科隆的孤儿。参加义卖活动是很光荣的,贝拉夫人毫无顾忌地参加了。她摆了一个香槟酒柜。可是后来谣言四起,卑鄙的小人恶意中伤,说贝拉夫人不是出于人道去卖汽酒,而是汽酒公司用重金雇她去的。更有甚者,说她还让人吻她,真不要脸,让人吻她,而且吻她的胸脯。

    贝拉夫人说这些话时气愤极了。她气愤得满脸通红,还直着嗓子说:“这是卑劣的造谣!真是人言可畏,你的举止即便很正当,他们也会说你的坏话。但现在他们必须要收起他们肮脏的话,对吗,亨德里克?你要让他们闭嘴,对吧?”她用自豪的眼光看了亨德里克和巴尔巴拉。亨德里克对妈妈不知分寸地唠叨个没完,感到尴尬。他满脸通红,咬紧嘴唇,见机行事地把话题转到了沿途五光十色的街景上。

    如同昨天欢迎亨德里克一样,枢密院顾问在花园的门旁热烈而愉快地欢迎到来的女士们。巴尔巴拉把贝拉夫人和约茜领到楼上,让她们赶快去洗手和敷粉。一小时以后,他们坐两辆汽车到户籍登记局去。在布鲁克纳的车里坐着新郎新娘、贝拉夫人和枢密院顾问,跟在后面的另一辆出租汽车里坐着尼科勒塔、约茜、女管家和巴尔巴拉青年时代的朋友塞巴斯蒂安。亨德里克对塞巴斯蒂安在这种场合中出现,感到莫名其妙。

    尼科勒塔和枢密院顾问当证婚人。大家都相当激动,贝拉夫人和女管家甚至都落下了眼泪,而约茜却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亨德里克压低了嗓子回答户籍登记局人员的提问。这时,他眼神凝滞,眼睛微闭,巴尔巴拉则用柔情似水的眼睛盯着新郎,新郎就站在她身边,出人意料地已成为她的丈夫。仪式很快结束了。接着大家相互祝贺和拥抱。

    令人感到突然的是尼科勒塔,她用严肃的声音要求准许她把贝拉夫人称为“贝拉姨妈”。当她得到允许时,就一本正经地吻了一下贝拉夫人的手。这位姿色出众的少女,今天上午打扮得光彩照人,她又说又笑,兴奋极了。她穿着一件盔甲似的硬质白色亚麻布连衣裙,腰上系着一条鲜红的皮带,亭亭玉立。她对巴尔巴拉说:“亲爱的,我很高兴,万事都那么称心如意。”这话虽没有多大意义,但说的清脆悦耳。她那美丽的猫眼闪烁着火花。尼科勒塔把约茜小姐拉到身边,告诉她自己有一种治疗雀斑的良方。她还突然吹牛说,这药是她父亲发明的,已在远东广为流传。“亲爱的小姐,这对您很有用啊!”尼科勒塔的神色有点儿咄咄逼人。她对约茜说,“雀斑使您的小鼻子已经完全变了样。”说这话时,尼科勒塔严峻地盯着约茜脸上一片浅红色的小点,它们从约茜翘起的小鼻子上一直蔓延到前额和面颊上,越远越稀少、越远越隐约,像宇宙中的旋涡星云,也仿佛像银河系边缘越来越稀疏透明的星座。“是的,我明白,”约茜羞涩地说,“到了夏天总是那么难看。但康斯坦丁不在乎。”她自我安慰地补充了一句,接着谈她未婚夫在科隆电台的地位如何优越,等等。

    巴尔巴拉的外祖母,是位将军的遗孀,她直到午饭时才来。这位贵夫人的原则是决不坐汽车。她的小小的庄园距布鲁克纳别墅约十公里,她出门时,总是乘一辆古色古香的四轮大马车。因此,每逢家里过年过节,她总是姗姗来迟。她说话的声音优美圆润,音域很宽。这会儿,她直抱怨自己迟到,没有赶上观看户籍登记局里那动人的场面。“现在我要看看,外孙女的新婚丈夫长得怎么样啊?”外祖母说着,举起那个镶着蓝宝石、用银链系在胸前的长把眼镜,仔细打量起亨德里克。亨德里克紧张得满脸通红,眼睛不知往哪里瞧才好。外祖母打量了老半天,不过,到最后看来还是很满意的。当将军夫人终于放下那长把眼镜时,她笑了,笑声像银铃般动听。“真不错!”她说话时把双手叉在腰上,向亨德里克点头赞许。

    亨德里克的一生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特殊的老太太。他感到这位将军夫人威严华贵,有十八世纪贵族的风范:脸部表情傲慢、机敏,头上的灰发梳成溜光锃亮的小小发卷,一直垂到耳朵上边。猛一看给人以错觉,以为她的后脑勺上会有一条辫子,可是到头来使人惊讶、失望,因为找不到辫子。她身穿浅灰色的长袍,领子和袖口镶着美丽的花边,这身衣服给将军遗孀更增添了几分军人姿态。花边领子和下巴之间紧紧系着一条宽项链,它犹如军服上浆得硬硬的绣花立领。暗淡的银链上镶着蓝宝石,这是美丽而古老的手工艺术品,与长柄眼镜上的宝石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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