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下来。
波拉将他冷落在门外达20分钟,使他看见房子时获得的好心情立刻荡然无存。
“你不能对我这样,”在秘书带他过去的时候,他以责备的口气对波拉说,两眼紧紧地逼视着她。她穿着线条明快的紧身长袍,看上去令人感到愉快。令他惊奇的是,不知怎么每次见到她都会有一些令他肃然起敬的新发现!这回是她的左眼睑,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斑非常可爱。给她的眼睛平添了许多情趣和特征。他抓住了她伸出来的手。
“不能对你怎样?”波拉小声说。
“让我在外面等。波拉,你看上去非常有味,我恨不得吃了你。”
“卡尼保(吃同类的动物)。”她放声大笑,使劲捏了捏他的手,“你不提前打招呼,贸然闯到一位女士家,还能期望人家什么样的接待呢?”
“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你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傻吗?你不知道女人都要找到借口来换衣服吗?”
“哦,就因为这个呀。你没必要为我精心打扮。”
“我不是为你打扮!这是我最旧的衣服……”
“古老的咏叹。你在用口红。我不喜欢口红。”
“奎因先生!我敢打赌你还穿着长短裤。”
“女人的嘴唇保持本色更具有无穷的魅力。”他把她拉近了一点。
“啊呀,你给我待着,”波拉赶紧说,往后退了退,“哦,你惹火我了!我总是对自己说我要像女王一样对你保持冷静和距离,而你总是试图使我觉得像一个愚蠢的小姑娘和男人的初次约会。坐下吧,你这讨厌鬼,告诉我你为什么来。”
“来看你,”埃勒里温柔地说。
“不要对我说这些。你的生命中从来就不会有什么正派、真诚、单纯的冲动。这回是什么?”
“哦……你今天的专栏文章里说到一点小事,我是说,关于那些信……”
“我知道了!你这个人真怪。”
“你还不了解那是否都是事实。”
“你这人连礼貌都不讲。你刚才就在撒谎,还说你来这儿就是为了看我而没有别的原因。”
“可实际上就是为了来看你。”埃勒里兴奋地说,“信的事才是借口。本来嘛,一个借口。”
她对此嗤之以鼻:“你干什么都要找借口!”
“波拉,我说过你有多漂亮吗?自从我对那些电影女演员发呆以来,你才是我梦想的女人。对我的灵魂的完美的补充。我认为……”
“你认为什么?”她吸了一口气。
埃勒里拉了一下领子:“我想这里有点热。”
“噢。”
“这里热,好吧。你的烟在哪儿?啊!也是我抽的牌子。你真是一块宝。”他紧张地点了一支烟。
“你是想说?”
“我想说什么?噢,对了。你的文章里说到给布里斯的信。”
“哦。”
“你是从哪儿搞到这一重要情况的?”
她叹了口气:“没什么特别的秘诀。我的一个情报员从你的朋友卢西先生的朋友的朋友那里获悉你去了国际投递公司。所似这消息到了我这儿,就像这个城市里所发生的几乎所有事情一样。我把二和二加起来……”
“于是就得到了。”
“噢,不,一个冷静而准确的四。对你的描写也非常完美。一位瘦高的、面带饥色的蠢货,贪婪的目光左顾右盼。另外,你还留下了名字。”她好奇地看着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告诉了她。她非常安静地听他讲。等他说完后,她拿起一支烟。他拿起火柴给她点烟,她瞟了他一眼并道了谢。然后她皱起眉头开始思考。
“这是个阴谋,当然。可你为什么要我别再就特伊和邦妮的积怨写刺激性文章呢?”
“你不知道吗?”
“在我看来,如果邦妮有危险,特伊一定是无辜的……”她停了一下,“看这儿,埃勒里·奎因,你藏着什么事?”
“不,没有,”埃勒里赶紧回答说。
“你刚才亲口告诉我你为了将那两人分开除了绑架之外已经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为什么呢?”
“一时……一时的兴致。总而言之,如果非得让我说的话,我认为我已经做得相当不错了。”
“噢,是吗?可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认为你做的并不好,先生。”
“啊?”
“你对这事的处理非常糟。”
埃勒里有些厌烦地看着她:“我做了,不是吗?告诉我,我无所不知的密涅娃(智慧女神),你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她注视着他,美丽的眼睛里略带几分嘲弄。
“多么典型啊,”她小声说,“真是莫大的讽刺。一位大人物居然会屈尊就此事听一位俗人发表意见,况且还是位女流。噢,埃勒里,有时候我想你要么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要么就是最愚蠢的男人!”
埃勒里的脸微微有点泛红:“这不公平,”他愤怒地说,“我承认我对你的行为很蠢,但是只要考虑到特伊、邦妮的处境……”
“你所做的事还不仅仅是蠢,宝贝。”
“活见鬼,”埃勒里喊叫道,一下子跳了起来,“哪儿?怎么?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令人生气的女人!”
“首先,奎因先生,”波拉笑着说,“别对我大喊大叫。”
“对不起!但是……”
“第二,你应该请求得到我的忠告,应当信赖我……”
“信你?”埃勒里痛苦地说,“你怎么能轻而易举地弄清楚发生在机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那不一样。这是一个职业道德方面的问题——”
“你是凭你的女人见识!你会说那不一样。我告诉你,波拉,原则上能完全是一样的。另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他突然停了下来。
“你会因此吃亏的,”波拉说,眼里闪着光,“不。我想我毕竟还是可以提一些有益的忠告的。还可能会减轻你膨胀的脑袋。正是你拙劣地表现才导致特伊、邦妮现在的处境,正是因为你不了解女人。”
“这有什么关系呢?”
“好,邦妮是个非常典型的女人,从你所告诉我的关于你的谎话和她的反应来看……奎因先生,你会遇到令你大吃一惊的事,我想这事很快就会发生。”
“我认为,”奎因先生不愉快地说,“你在吹牛。”
“呸!我们看来太丑恶了!笑一笑,宝贝。笑,笑呀。你看上去就像要把我吃了似的。好吧……但不是出自恋爱的动机。”
“波拉,”奎因从牙缝中说,“我这是我忍耐的极限了。你需要接受教训。狗急了还跳墙呢。”
“这比喻很低级!”
“波拉,”奎因咆哮道,“我向你挑战!”
“哎哟,多正式啊,”波拉微笑道,“触犯了一下男人的虚荣心,他就跳起来,受不了。向我挑战什么呢?”
埃勒里重又坐了下来,冷笑了一下:“告诉我是谁杀死了杰克·罗伊尔和布里斯·斯图尔特。”他的眼睛仍然好奇地盯着她。
她的眉一挑:“你不知道……你,谁能知道一切呢?”
“我在问你呢。你有结论了吗?”
“多么无聊啊!”她缩了一下鼻子,“噢,要是我想猜的话是能够猜出的。”
“猜猜看。”埃勒里嘲笑地说,“当然,这不会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我是说,女人不靠推论,而是靠猜测。”
“而你,你这个大男子汉,你只是靠大脑艰难的努力得出结论,不是吗?”
“他是谁?”埃勒里说。
“你先告诉我。”
“我的上帝,波拉,听你的口气就像是在玩小孩子的把戏!”
“我干吗要信任你呢?”波拉小声说,“你说过你也只是猜。只是你没有用‘猜’这个词罢了。你说是‘推理’,或者类似的什么词。”
“可是老天有眼,”埃勒里烦躁地说,“我确实不是靠猜。这是靠科学!”
“那也不成。”她再次嘲笑道,“你把名字写下来——就是你猜出的那个名字——我也照做,写好后我们相互交换纸条。”
“很好,”埃勒里咆哮道,“你破坏了我的整个理性生活。这太孩子气了,看来,你非得接受教训不可。”
波拉大笑着取来两张纸,还递给他一支铅笔,转身迅速在她的纸上写了些什么。埃勒里犹豫了一下。然后也使劲写下了一个名字。她转过身时,他蒙住双眼。
“等一下,”埃勒里说,“我提一个进一步的建议。拿两个信封。”
她看上去有些困惑,但是照办了。
“把你的放在那个信封里面,我把我的放在这个里面。”
“可是为什么呢?”
“照我说的做。”
她耸了耸肩,把自己的纸条装到信封里,封上口。埃勒里也照做了。然后他把她的信封装进了自己的皮夹子,并把他的信封递给了她。
“不要打开,”他严厉地说,“一直要到我们把那位朋友抓住为止。”
她又笑了起来:“那样的话,恐怕它们永远不会被打开了。”
“为什么?”
“因为,”波拉说,“罪犯永远不会被抓住!”
“是吗?”埃勒里轻柔地说。
“噢,我这么认为。”波拉小声说。
他们相对无言,过了好长时间。她眼中的嘲弄加深了。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埃勒里最后问。
“没有证据。连哪怕一点可以拿到法庭的证据也没有。除非你能帮我找到证据。”
“要是我能将那位埃格伯特抓捕归案,”埃勒里说,眼里闪着光,“你会认错吗?”
“那样就会证明是我错了,不是吗?”她低声说,“但是你证明不了。”
“你愿意打赌吗?”
“当然。要是你能向我保证,”她翘着长长的眼睫毛看着他,“你现在没有任何证据。”
“没有。”
“那么我就不会输——除非是罪犯彻底疯了,无缘无故地自己跑去自首。”
“我看,”埃勒里说,“那家伙根本不会这样做。你想赌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吗?”
她低下了头:“这……是个广义的说法。任何合理的要求。”
“让输者带赢者去马掌俱乐部,”埃勒里小声说,“算不算合理呢?”
她的眼中又闪现出一丝不久前看到的那种惊恐的神色。他几乎有些后悔了。但是这种神情稍纵即逝了。
“没胆量吧,”埃勒里讥笑道,“要是这个令人讨厌的条件碰到了一位女士的隐私的话。我知道你不会愿意。”
“我没有……说……不愿意。”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
她又温柔地笑了起来:“无论如何,我一点都不用担心你会赢。”
“打赌就是打赌,否则就不是。”
“打赌就有两种机会,否则也就不是打赌。要是你输了,你愿意放弃什么呢?”
“可能我的……”
波拉的眼里又掠过一丝新的东西,但那不是恐惧。
“你的什么?”她追问道。
“嗯……”
“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波拉,”埃勒里避开了她那热切的目光说,“我想要你感谢我为这一案件所下的结论。”
“但你刚才差点说出来……”
“你给我提供了重要的线索。”他语调平淡地说,不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那两条重要线索。”
“埃勒里·奎因,我真想揍你一顿!谁在乎那个呢?”
“所以,”埃勒里用同样平淡的语气说,“我为此将一辈子永远感谢你。”
“一辈子?”波拉温和地问,“你说一辈子吗?”
她缓缓地走近他并且在他身旁停了下来,她离他是那么近,以至于她身上的芳香味扑鼻而来,他的脑袋开始飘了起来,而他却像一条嗅出了危险的狗一样开始往后退缩。
“你一辈子吗?”她小声说,“噢,埃勒里……”
这时她桌子上的一部电话铃响了。
“该死!”波拉跺着脚大叫一声,赶紧跑向办公桌。
奎因先生用手帕擦了擦自己冒汗的脸。
“什么事?”波拉不耐烦地冲话筒说。然后就专心听着话筒。她脸上的生气渐渐消失了,直至一点表情也没有,就像戴了一副纸面具。最后她默默地挂上了电话。
“波拉,出什么事了?”
她颓然坐进了那把矮摇椅:“我知道你的做法是错误的,我断定邦妮看穿了你那拙劣的表演。但我万万没有想到……”
“邦妮?”埃勒里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
“我亲爱的全知先生,准备接受一次打击吧。”波拉含糊地笑了笑,“你一直在试图让邦妮和特伊掐架。为什么?你必须告诉我。”
“这个……那个人应当能够明白、相信,并且同意。”埃勒里咬了一下嘴唇,“波拉,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别再折磨我了。他是谁,他说什么了?”
“是我的一个朋友,合众社的。恐怕你的那个人在几分钟之内就将知道这一可怕的事实,除非他全身麻醉,包括眼睛和耳朵。”
“什么可怕的事实?”埃勒里扯着嗓门喊道。
“一个小时以前,邦妮·斯图尔特,搂着特伊·罗伊尔的脖子,就像是怕他飞走似的,接受了合众社的采访——把他们都召集到她在格兰代尔的家里——她向全世界发布了一条特别的消息。”
“发布消息?”埃勒里少气无力地说,“什么消息?”
“大意是说,明天,星期日,24号,她,邦妮·斯图尔特,就将成为泰勒·罗伊尔的夫人。”
“我的上帝!”埃勒里咆哮一声,猛地向门口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