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不是娜佳;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想象着一个用威尼斯细花边短衫掩住鼓腾腾的胸脯、肉体很丰满的女人。
在岛上长官办公室服务的录事们,因为隔宿的酒醉而头痛。他们虽然还想喝些酒,可是没有钱。这怎么办呢?其中有一个录事,原先是个造假钞票的犯人,想出了一条计策。他到教堂里去。在那里的唱诗队里,有一个因殴打长官犯罪而流放到这里的军官。录事气喘吁吁地对军官说:
“来吧,你已经得到赦免了,现在有电报到办公室来了。”
军官面色苍白了,不住地战栗着,因为兴奋过度连脚都踹不动了。
“喂,给你报告了这样的大喜讯,该给我些酒钱呀!”录事说。
“拿去,全拿去!”
于是军官给了他大约五个卢布……军官到办公室来了,他唯恐自己会因快乐过度死去,用手按着心口。
“电报在哪里?”
“会计课收起来了。”(军官向会计课走去。)
大家都哄然大笑,于是劝军官一块儿喝酒。
“哦,多么可怕啊!”
那以后,军官整整病了一个星期。[3]
管理员的内弟费佳,告诉伊凡诺夫说,野鸭在树林那边找食。他把枪上了子弹向森林走去。出乎意外——出现了一只狼,他砰地开了一枪,打断了狼的两腿。狼痛得发狂,并没有看到他。“亲爱的,我能替你做什么呢?”他想着,想着,走回家里来,去叫彼得……彼得拿了一根棍子来,面色凶狠地动手就打狼……打啊,打啊,打啊,一顿棍子把狼打死了……他出了一身汗,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开了。
薇拉:“我并不敬重你,因为你这结婚真奇怪,你单是一张巧嘴,却一点都没有兑现……这就是为什么我也要对你保守秘密啊。”
这真叫苦恼:我们本来想巧妙地去解决极简单的问题,反而把问题弄得更复杂了;我们应该找到简单的解决办法。
呃,妹妹,我很幸福,也没有什么不满足,可是如果我再生一次,有人问我:“你想结婚吗?”我会回答:“不想。”“你想发财吗?”“不想。”……
不让位给星期二,就没有星期一。
连诺奇加喜欢小说里的侯爵和伯爵,讨厌身份低的人。她虽然喜欢描写有爱情的章节,可是这限于纯洁而理想的恋爱,不能容忍猥亵的描写。她不喜欢自然描写。和描写相比,她爱对话。当她开头读一本书的时候,就性急地常常去看一下结尾。她知道作家的名字却不去记它,她在空白处用铅笔写满了这一类话“:妙极了!”“没有比这再好的了!”“活该!”等等。
连诺奇加不张嘴地唱着歌。
Post coitum:“我们波尔达略夫家的人,世代都是以身强力壮闻名的……”
他在街头马车中,眺望着在街上走过去的儿子的背影,一边想:“也许这孩子和我不同,他说不定不是属于我这类在龌龊的马车中颠簸的人,而是属于坐着气球在天空翱翔的那一类人物……”
她是个美得会令人害怕的女人,黑眉毛。
儿子一声不响,但是妻子觉得他对自己抱着敌意了,她显然感到了这一点了!因为儿子把话全偷听去了……
女人当中混有多少白痴啊!人们看惯了,所以不大看得出来。
他们常去戏院看戏,常读厚厚的杂志——然而依然是品质恶劣,道德败坏。
娜塔沙:“我有生以来没有害过歇斯底里病,虽然我不是娇生惯养的人。”[4]
娜塔沙:(口头禅似的向着她姊妹说)“哦,你变得多么丑啊!哦,你看起来多么苍老啊!”
要活下去总得有点可以寄托的东西……住在乡下只是肉体在劳动,而精神却在睡觉。
别人的罪孽不能使你变成一个圣人。
库利根:“我是一个愉快的人,我会用自己的这种性情来影响大家的。”
库利根:“到财主家里当家庭教师去啊!”
库利根在第四幕里是没有胡子的。
妻子央告丈夫:“不要胖起来吧!”
哦,要是有这种生活:人渐渐都变得年轻了,美丽了,那才好呢。
伊丽娜:“没有父母而生活下去是困难的。没有丈夫也是这样。要对谁去说知心话才好呢?对谁诉说才好呢?和谁一起快乐才好呢?一个人非得好好地爱上一个人不可。”
库利根:(向他的妻)“我想我娶你真是幸福,所以我以为嫁奁之类,不要说是不能说出口,连提一下都是不像话的,对不起你的。别作声,你不要说话……”
军医愉快地参加了决斗。
没有跟班的可真苦恼,随你按多久的铃也不会有人来开门。
第二、第三、第六的三个中队四点钟就出发了,我们这队是正午十二时出动。[5]
……白日里谈着女学校的校风不正,晚上演说了一通世风的堕落腐败,到了半夜里,总结起来就只有用手枪自杀了……
我国的城市生活中,既没有厌世主义,也没有马克思主义,更没有任何一种思想运动,有的只是停滞、愚蠢、无能……
……他渴望着生活。但是,他以为这就是所谓要喝上一杯酒,于是他喝了葡萄酒。
费尔在议会里。塞尔盖·尼古拉叶维契(用哀愁的声调)说:“先生们,我们该从什么地方开辟财源呢?我们的镇子很穷呀。”
所谓“闲人”,是在于不自觉地专去听别人说的话,专去看别人做的事;那些工作忙碌的人,几乎是不会去听或去看别人的。
……在溜冰场上,他在Л后面追赶;他想追上她。这时,他在恍惚中觉得,他想追赶的是生活,那一去不复返的、追不上的、就像要捉自己影子而不可得的同样难以捕捉的生活。
……他和自己来比较一下,方始宽恕了那个医生:“就像自己吃过医生的不学无术的苦头一样,也许自己的错误也在使人痛苦吧。”
……但是,你说奇怪不奇怪?这样的一个市镇,竟会没有一个音乐家,没有一个演说家,也没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人。
名誉治安审判官,育儿院名誉干事——一切都是“名誉”的。
Л好学不倦——说起她的丈夫来,则是个中途困顿的人,既不了解她的心意,也不了解青年人的心情。Ut consecutivum[6]。
……他是个温文尔雅的褐色型的男子,留着小小的颊髯,穿着很时髦的衣服;生着灰黑的眼睛、黑色的皮肤。他喜欢谈论捉臭虫、地震、中国。他的未婚妻有八千卢布的嫁奁;据他的婶娘说,她是个最出色的美人儿。他是火灾保险公司等处的不出面的代理人。“你太美丽了,真是太美了,何况还有八千卢布哩!”“你也是个美男子,今天我一看见你,就觉得背上发冷呢。”
他说:“地震是由于海水蒸发而起的。”
姓:鹅(Гycыня),小锅(Кacтpюля),牡蛎(Уcтpицa)。
“如果我要出了国,人家会因为我这希罕的姓氏,发给我勋章的。”
我可不能说是一个(好)美人儿,不过总算是一个还过得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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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H.Гpaнoвcкий(1813——1855):俄国有名的西欧派思想家和社会活动家,别林斯基同时代人,曾兼任莫斯科大学历史教授。——中译者
[2] 这是短篇《白额》(1895年)中的一节。——日、英译者
[3] 这是契诃夫在旅行库页岛(即萨哈林)时所得的材料;未用在《萨哈林旅行记》一书内。——日、英译者
[4] 这段以下的几段,都是《三姊妹》草稿的片断。——日、英译者
[5] 《三姊妹》的草稿片断到此为止。——日、英译者
[6] Ut consecutivum:拉丁语文法上的措辞。——俄文版编者